距离
曾经有个煽情的诗人(难道是泰戈尔)说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可是,很多时侯,我们面对的,都不是这样的极端。
对于我来说,学校和家之间的距离,用火车来衡量,是三站地;用长度来衡量,大概二十几个英里;如果用肚皮来衡量,那就等价于不饿到饿的距离。
每天在实验室里面,玩得开心,总是不觉得肚子饿,上火车的时候,都觉得一切正常,等下了火车,到了家,全部的念头就是肚子,肚子咕咕叫!所以,往往出了厕所,下一个被访问的地点,一般都是灶台。
当然,最近的距离,现在我能够想到的,就是和我肚子里面的宝宝了,如果要把大家都抽象化,我和他就是同一个点了,还有什么,能够比一个点和它自己之间的距离最短的?
比起泰戈尔的最远距离,估计下一个次远的距离,就算是生与死的距离了。没什么能比上这永不见面,上穷碧落下黄泉了。可是,昨天晚上,我梦见过世好些年的爷爷和外婆了(奶奶一定是出门了,我没梦见)。还是如记忆中那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身体似乎大不如前了。早上起来,着急忙慌得给爸妈打电话,爸爸开玩笑说,“老人们来一趟又不用签证,去看看重外孙也是蛮自然的。”
和老公的距离,也就是一张机票,这不,马上又要重合了。:)
女人啊,女人
事情的起因,是我礼拜二的大清早,要去一个比较大的会议上面做报告,预计听众也就不过十人吧,到了周一的晚上,我对着slides还没有认真完全的训练过,那个时候,就是慌张的厉害,紧张着,不知道明天该穿什么去作报告。
奇怪吧,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内容,召集不知道能够穿什么上场。之前的星期天,满怀热情的出去买了两件衬衣(没办法,是孕妇装了),花了50大元,看来看去越来越喜欢,谁知道,周一开始降温,如果穿了衬衣,然后再裹上羽绒服,估计能够让人当痴呆先赶了出去,连会场都入不了了。
排除衬衣之后,剩下的就比较麻烦了,还能够穿的,就是薄的毛衣了,不想要高领的,免得站在台上冒汗,可是,唯一一件V字领的,让我穿上,变成了冬天的梧桐树根,用麻绳绑好了草毡子,露出黄不拉叽的脖子/树干,我还是加粗的那种。这样,一定是没有办法走出门的啦(今天我就是这么穿的,可是那天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把还勉强能够套上身的衣服都试过一遍了配一件非常简单的黑色长裤而已,居然这么艰难,实在是不好意思穿我那些画着娃娃头,或者写着体育运动队的号码的衣服穿上台,而且,大部分衣服,已经在肚皮附近开始抱怨了,不是短到露出肚皮,就是长到把我彻底改造成圆柱筒,实在不行,把老公留在这边的衣服也翻出来,粗细刚好,长度还是别扭到说不出来。
一张床都被乱七八糟的衣服盖满的时候,我终于闭着眼睛,拎出一件粉红条纹的薄高领毛衣,嗯,就是它了,穿上,OK,能见人。不是因为我在两个小时之后突然觉悟了,而是因为我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黑皮鞋可以陪裤子,怎么穿,最后都是个“奇呢怪”(粤语,怪物),选衣服这么奋力干吗?
把所有拖出来的衣服再大致的归还原处,把新买的衬衣也放回袋子里面,这个周末去退掉它们,不多不少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该上床睡觉了,第二天还要早起,可是,准备的报告,还一次都没有预演过,演出服也最后就不过如此。
过程中,我一直不停的跟自己说,人家更重视你的演说内容,没有人会盯着一件衣服看,可是,怎么都斗不过脑子里面这个女人的Demon,穿得不好看,怎么好意思出门?
结果,最后我说的时间超时了,被灰溜溜的赶下来,虽然Session chair对我赞誉有加(不是我的衣服),可是自己心里面,那个结还是没有解开,怎么我这思维就是转移不了重心呢?明明报告比较重要啊,我怎么能够花那么多时间选定一套衣服呢?
大概是雌性激素作祟吧。
戒
是一种个人的约束,人们会选择“戒网”,“戒酒”,“戒烟”,或者是戒掉晚睡晚起的习惯,这些,都是希望把自己和某种似乎快要成瘾的行为划分开,如果是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上瘾,就叫做“戒除”。
如果只是彻底的回避,或者是完全是基于天性的选择,就不叫做戒了吧。好比素食主义者,不会认为自己是戒除了荤腥,只是选择了不要而已。
其实,真正的,戒不戒得掉,我觉得,多半还是自我约束力,或者是责任感的某种体现。比方说我,怀孕之后,是不可以喝酒的,所以,我正式戒酒了,从知道有孩子,到最后要把他生下来,怎么都有九个多月的时间,到现在为止,天热的时候,看到啤酒犯馋,天气冷点看到红酒犯馋,次次去Costco,都避之不及得躲开可以买酒的地方。真的,好几次想给自己说,就喝一点点,不会犯戒吧?可是,脑子里面怎么都有挥之不去的图书馆看到过一本书的名字,“the damaged angel",就是讲母亲在怀孕期间饮酒,最后生下来的孩子有先天性的疾病,就交给社会福利局,写这本书的,是小孩子的监护母亲。我没有认真看过细节,只是不敢想象如果我也犯下同样的错误,该有多么的对不起别人。所以,这份责任感,帮助我战胜了肚子里面的酒虫,还有正在生长的咖啡虫,到今天,我们还在继续戒除。
这里,我们可以和其他的人作出一些比较,oMo,孩子他爹,在知道我们家孩子存在的时候,曾经勇敢而且坚持的表示,他要戒烟。一个礼拜后,告诉我说,如果和朋友们在一起,不抽烟,很没有意思,也是交流的一种方式吧。于是,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和朋友逍遥。再过了一个礼拜,他告诉我说,放在窗台上的香烟盒,每次都在暗暗提醒他,还有几根国产烟,没有抽完,他希望能够快点消灭这些不稳定因素,所以,我们对这样的壮举,表示支持,一天一天,那些烟总算是不再碍眼。等我去德州访问,oMo同学一不小心,流露出自己常常出去买烟,而且,还有过在吸烟区遇见熟人的邂逅,让我充分意识到,山高皇帝远在婚姻关系中的体现。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这个同学到底离戒烟还有多远,但是,这么个自律能力可以贴到墙上做榜样的优秀人物,也有自己的死穴,让我认识到了属于人生智慧级别的两点:
1. 这么几万年来,为什么是女性生育后代,而不是男性。
2. 就这个oMo家伙,还批评我没有责任感!
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怀孕之后,我竭尽全力的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保持和怀孕之前一样,希望能够把我不用照顾别人,不用为其他人操心的快乐生活,延长一天是一天,虽然,我为了下一代好,戒掉了咖啡和酒精,甚至这些天连辣椒和食盐也慢慢疏远,因为担心上火的孩子fuzzy和我日益看起来水肿的手。可惜,我还是低估了即将来临的小生命已经把我不回头的推到了生命的另一个阶段,我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九月十六号我做了Triple screening的血液测试,自以为年轻力壮,宝宝一定是彻底健康,根本就不会担心结果怎样。但是到了九月二十二号,医生打个电话过来,说我的结果属于危险人群,1/300的界限,我踩到了1/260,所以会有可能唐氏综合症,天啊,这个染色体错位的疾病是很小几率的,我们这种年轻夫妇摊上的可能性更加是少之又少,可是,熟知概率的我们,却怎么都没有胆量跟自己赌一把。
唐氏综合症的起因是由于染色体分裂结合的时候,出现错误,有一对最后有三支,而不是正常的两支,胎儿在孕育期间很少出现自然淘汰,能够正常出生,但是如果这对染色体被体现,会出现先天性痴呆,脑部积水,和内脏器官发育迟缓,他们也能够正常的成长,但是,智力发展比一般人缓慢,生理上会比较虚弱,有夭折的倾向。
所以,我们要进一步测试,做羊水穿刺的检查,这项结果的准确度是99.9%。为了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不要生活在担忧和迷茫之中,我们决定去做这个检查,可是,风险是有的,所有的产妇中,1/200会发生流产。真是啊,不知道该埋怨医学太昌明,还是该抱怨医学不够发达,让我们受这些数据的折磨。
羊水穿刺是相对而言比较需要技术的测试,给我动针的医生是我一直看病的诊所的主任,年纪50左右的一个男医师,但是在她出场之前,一个B超师先带着她的实习护士用B超把肚子里面的宝宝看了个仔细,再次量了各个参数,四处寻找唐氏综合症可能的标志性特征,看来,都比较正常。然后,另一个高级B超/放射治疗师进来,把刚刚翻过身的宝宝又翻了过去,找着了子宫里面一片比较空的地方,就叫来了给我下针的医生。医生给我肚皮上抹好了消毒水,跟我说,“给你下针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啊,下去了”。我们就看见B超屏幕上,一个细细的黑影,离宝宝的肚皮看起来好近,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什么都感觉不到,就是一种凉凉的感觉,知道有一根针在肚皮上面,然后企望宝宝不要乱动。不到一分钟,针也出来了,医生也收拾好准备离开了,B超师交待我一切都应该还好,BB的心跳减慢了一点点,但是应该都还正常,我们就能够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漫长的等待了,羊水培养至少需要十天左右,结果在两个星期后出来了,一切正常,而且再次肯定了oMo同学贡献的Y染色体得到了体现,我们家是个儿子。
朋友说,从来就没有容易的怀孕,也没有一帆风顺的怀孕,有这些坎坷,才让我们感觉到得来不易,做父母,就是瞎操心的总集合,多么不可能的构想都能够在父母的心里面转几个弯,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曾几何时,我会为一个其他人挨针,被抽血,还这么心甘情愿,反而还要为它操心。我跟自己说,不管怎样,就这样,我要享受每一天。